【快新/新快】我余生的第一天(上)
*《你的名字。》灵魂互换梗 工藤新一和黑羽快斗互换灵魂的故事。
*有时间差/有ooc/拔丝玻璃慎入!!
HE. 拔丝玻璃,嗨皮ending。
本来打算一篇发完,结果全文4w+…emm
分上中下三部,已经一次性全部发完,可走链接或见合集。可放心入坑。
是看@鬼街七号店铺 太太《我的身体被宿敌抢走了》一文产生了灵感。多谢太太同意借梗。情节绝无雷同。
以上能接受者,向下
在广袤的空间和无限的时间中,能与你共享同一颗行星和同一段时光,是我的荣幸。
——卡尔萨根《宇宙》
01
闹钟响了,工藤新一睁开眼睛。
顶灯的光白剌剌照在卫生间的镜子上,映出他睡眼惺忪的模样。工藤新一抬手把水龙头关掉,刷牙,嘴里飘起白色泡沫。他慢慢伸出手,捻了捻头发——看来昨晚睡相不差,头发依然服服帖帖。
他漫不经心地摆弄着发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说起来,昨天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
客厅墙壁上挂着圆形的钟,指针一分一秒追赶着时间的脚步。再过30分钟,他的青梅竹马毛利兰就会在门口叫他去上学。
他再次回到帝丹,再次回到工藤新一的生活中去。
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两年。
工藤新一把咖啡豆扔进咖啡机里,点击启动按钮。咖啡机一开始还发出令人安心的平稳的声音,在那个声音里,刚刚扔进去的咖啡豆一点点变成澄澈的咖啡…突然之间,咖啡机顿了一下,然后就变成了一台微型拖拉机,卡住一样开始疯狂咳嗽,惊得工藤新一差点把手里的鸡蛋摔到地上。他不耐烦地走过去按暂停。上次还好好运作的这玩意儿现在已经和个要寿终正寝的二手货没什么差别了。
怎么会忽然坏掉?
他低下头仔细鼓捣一番,还把刚容器里磨了几分钟的咖啡——现在容器里的半成品像是下雨天泥坑里的泥水——全部倒掉,朝容器里敲打一气,结果并没有能够解释为什么上次还生龙活虎、提供纯正咖啡的宝贝咖啡机,现在就成了这个蔫蔫的样子。工藤新一鼓捣无果后,也不打算在临上学的时候去花功夫检修咖啡机,索性把插头拔了扔到一边,打算在冰箱里找点什么速食的产品先填饱早上的辘辘饥肠。他想起自己上次买了柠檬派,还剩了几块在冰箱里。
打开冰箱。隔层上空荡荡的——柠檬派没了。
怎么会忽然没了?
冰箱里的灯打在隔层上,有一道白色的光弧——那里贴着一张白纸。工藤新一 一把抓起那张纸,纸上是陌生的字迹,用黑色签字笔写的:
当清晨的钟声敲响之时
我携着朝阳而来
在午夜让位于白昼之时
我将带着夜色离去
——带走你的柠檬派
和你的咖啡机
——哈哈哈哈哈哈气死你了吧哈哈哈哈哈!!
笔迹洋洋洒洒,最后一行更是干脆飘到飞起,那一行哈哈哈哈几乎可以透过纸变成声音飘到他耳边,有点张扬,有点得意,有点幼稚。
工藤新一愣在当场。
这是…什么情况?
面对着眼前的纸条,侦探的大脑本能地开始高速运转,甩出一连串的问题——
是谁写的?怎么做到的?他弄坏了我的咖啡机?拿走了我的柠檬派?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他想气死我?神志不正常?偷偷溜进家里的危险分子???
但是和往常不一样的是,这个向来灵光到日本警察都说好的侦探脑,此刻像个自动甩干的拖把桶一样,甩出一堆问题,却没一个回答得了,问题像消不了的俄罗斯方块堆叠在工藤新一引以为傲的大脑,他眼盯着纸条,脑袋里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哐叽哐叽。
“新一!出门啦!”
等等?工藤新一迅速抬眼瞟了一下钟,比正常出门时间提早了15分钟。
毛利兰站在门口。不知为什么有点恼火。
“你今天来得好早啊,兰。”
青梅向来说话柔声细语,此刻却反常地有些尖刻。
“那还用说吗,我当然要早来一点,看看你现在恢复正常了没有啊。”
工藤新一靠在门框上,笑容僵硬在嘴角。
“…什么?”
“你,你不会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你…”看到新一 一脸茫然,不像是装出来的样子,毛利兰气不打一出来,愤愤地瞅他一眼,低头咬牙一跺脚。
“你…你自己昨天做了那么多不正常的事哦!你大概给咱们全校女生都送玫瑰花了啊,还,还说了些什么夸人家很漂亮的话…现在全校女生都想往你桌子里塞情书…你自己造的孽不会真的忘记了吧?”
面前青梅的脸上早已浮上两朵红云,气呼呼地冲他翻白眼。
“等…”工藤新一觉得信息量太大,自己有点喘不过气来。
“所以啊,我来看看新一你恢复正常了没有,要是没有,我恐怕得叫医生把你拉走了。”毛利兰深吸一口气,语气平和下来,她探身朝屋内望,“啊,新一,你不会还没吃饭吧?你有在做饭吗?”
她狐疑地把目光收回来,盯着他。
“我…还没有。”
“为什么?”
“因为…”工藤新一干巴巴地说,“因为有个神志不正常的危险分子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我家,偷走了我的早饭,还弄坏了我的咖啡机。”
“…”
毛利兰面无表情,“我去叫医生来。”
02
闹钟响了,工藤新一睁开眼睛。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把清晨本就微弱的光堵在外面,屋子里黑暗一片。他挣扎着在黑暗里摸索床头灯——不知道为什么,那灯不在他熟悉的触摸范围内——灯打开的一瞬间,工藤新一再次遭遇当头一击。
这不是他的房间。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从贴着浅色壁纸的天花板到木地板都不是他的公寓。他愣了几秒,迅速低头看自己,被子也不是自己的,身上的睡衣也不是自己睡前穿的那身。可是他清清楚楚记得,昨晚自己睡觉的时候,一头躺在自己家里自己的床上。
半、半夜被绑架?
房间墙壁上贴着一张红木裱的大相片,好像是在什么演出现场拍的。
工藤新一小心翼翼穿着拖鞋绕过照片,打开门——客厅也完全没见过。那头有一面全身镜。工藤新一对自己被绑架的认定,在他看到那面镜子的时候被击碎了。
镜子里自己的头发一团混乱。他十几年没见过自己脑袋上顶着这么乱的头发,即使他睡相不好的某些天,头发都没有这么乱过,除非他晚上梦游去坐了一趟过山车。他用手按了一下,试图把它抚平,结果那缕头发非常倔强地支棱在脑后。工藤新一叹了口气,本打算干脆破罐破摔,先这么乱着再说,结果抬眼看向镜子,忽然发现了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事实——
镜子里那个人,好像不是自己。
这种不科学的念头一出现就被他迅速往脑海最深处压,但就像春天的小草,一冒头就挡也挡不住。
真是这样,他的目光滑过镜子里的人,他蓝色的瞳仁比自己的颜色要深一点,头发好像带点棕色,而且这种乱发——他腹诽道——好像是天生的发型,虽然很像晚上睡相不好弄成的。
他又举起手。那双手白净修长,他像翻花一样活动手指,感觉似乎比自己的手要灵活——对于一个正常生活的人来说,实在过于灵活了一些。
这是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另一个人。
“笨蛋~快斗——”门口有个女生喊,“你好了没有啊——”
“马上。”他下意识回答。
快斗?是这个男孩的名字?
他又回头看了看镜子里的人,然后扭头回去卧室换衣服。
虽然很诡异,但是如果非要用科学解释,他肯定是在做一个梦,只不过这个梦实在太过真实,连他换衣服一不小心磕到胳膊肘都有轻微的痛感。工藤新一郁闷地想,现在自己肯定躺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才会做这么一个梦。
现在力图从梦里醒来是不明智的。他决定恪尽职守——把这个梦好好做完。
衣柜里有一件看上去像校服的黑色衣服,他穿戴整齐。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的一瞬间他愣住了——冰箱里有一半都是甜品,闪着甜腻腻的光泽。
低血糖患者?
保险起见,他抓了两条巧克力塞进书包里,准备出门,打开门,刚刚喊他的女生正穿着深色的百褶裙站在门口,低头踢石子。
“久等了。”他说,正对上女生抬起头看他,工藤新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兰?”
“什么兰不兰?”那女生说,——不是兰,仔细打量一下,发现确实和兰很像,但是看起来没有兰成熟,有点孩子气,发型也有些许不一样,他定了定神,那姑娘突然冲上来扯住他的袖子。
“快点走啦,笨蛋快斗!快斗今天怎么回事,看起来呆呆的,是睡太多把脑袋睡傻了吗?”女生拽着他的衣袖往前跑,他一个踉跄几乎从楼梯上摔下来,“再呆下去就要迟到啦!青子可不想和笨蛋快斗一起迟到。”
得了,工藤新一腹诽,梦里一无所知的一天就这么开始了。
“哎哎,青子,青子。”
“怎么了,惠子?”
“快斗君今天怎么了?”
“啊?”
“我是说快斗同学啦,”扎双马尾的女孩站在青子桌子边小声说,“你没有觉得他今天不对劲吗?”
“喂喂,他是不是有点过分安静了啊?”另一个女孩接话,“没有去招惹青子你,没有去偷女生更衣室的锁,一直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而且,他好像从来了学校就没有变魔术诶!”
青子有些闷闷地把脑袋搁在桌子上,歪头偷偷看着旁边桌的男孩。
“…而且今天青子找他,他说什么 久等了、不好意思、谢谢…还用敬语了,”她不自觉地扯住衣袖,有些烦躁地挪开目光,怔怔地盯着袖口处一粒纽扣,“…对青子突然很客气…”有些不满地小声嘟囔道。
工藤新一尴尬地听着隔壁女孩们的议论,她们投过来的灼热的目光让他如芒刺在背,不得不挺直腰板正襟危坐。
他不知道这个梦里的主角快斗是个什么样的人,只好用工藤新一的态度去对待他人,更别提这些人在他眼里都被下意识打上“陌生人”的标签,说话、做事更是多了几分疏离。
不过作为侦探,当然不能只傻乎乎地坐着,用什么也不做来应万变。他迅速推理着这个梦中主角的相关信息:名字叫快斗,姓什么不知道,高中生,看青子和他说话的口气,估计是超过朋友但恋人未满;从一冰箱的蛋糕来看,要么是低血糖患者,要么就是个无可救药的甜食党。
甜食党。他有些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如果从梦的成因分析,梦里的一切都是自己潜意识的投射,那么不奇怪他会在梦里构造一个和兰长得一模一样的青子(这么看来,八成也是青梅竹马的关系了),也不奇怪梦里的快斗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但是甜食党这一点,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跑出来的设定——他自己没有这个爱好,也许是在当江户川柯南的时候,跟着少年侦探团里几个小孩吃了很多甜的,留下心理阴影了。
然后还有一点…
他低头看了看那双白净的手。
刚刚青子她们说,“变魔术”。
…这个快斗,是个魔术爱好者。
灵活的手指翻飞,像白色的蝴蝶。他脑海里忽然响起一个反派不怀好意声音,从久远地时空走来:
【…不像侦探的手,倒像是魔术师的手。】
记忆里,那个冒牌的工藤新一肉眼可见地僵住了,江户川柯南几乎可以看见,那家伙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下来,打着哈哈糊弄过去,却脸色发白,劫后余生一样偷偷松了口气。
他自己一边警惕地瞅着说话者,内心判断他确实毒辣,一边又忍不住为那个冒牌货被吓了一跳的反应在内心偷乐。
这段尘封的记忆再次被唤醒,工藤新一勾起嘴角,眼神又迅速暗淡下去。
是啊。
湿热的新加坡,蹲在滚烫的石凳上,贴在脸颊上的椰子水…似乎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自从两年前的事情发生之后 。
03
“说实话,我也很惊奇。”
工藤新一从回忆里猛地回过神来,看向说话的人。那张脸有一丝眼熟。
“…白马探?”
他小心翼翼地求证。
对方有一瞬间的愣神,但很快恢复正常的神色。青子她们都不说话了,扭过头,好奇地看着他们俩。白马盯着他,满脸写着“我知道了其实你不应该让我知道的事”的臭屁得意,工藤新一有些发毛,偷偷挪了挪屁股离他远点。
“我很惊讶,你竟然这一整上午都没有睡觉——平常你晚上有行动,第二天不是都会雷打不动地睡觉么,”他眯着眼睛,“昨天晚上你应该有行动才对。”
行动?什么行动?工藤新一迷惑地看着他,眨了眨眼。他微微侧头看向青子她们,但她们好像也没听懂,迷茫地在两个人之间看来看去。
工藤新一只好把目光收回来,看着白马探,“那个,我昨天睡得挺好,今天挺精神,不瞌睡了。”
看着白马探的神情,好像和快斗不太对付。他默默把最后一句“谢谢关心”咽进肚子里。
白马探勾起嘴角。
“很好,你最好一直都这么精神。”他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不然很容易被我抓住。下次就没这么幸运了。”
白马探扬长而去,只留下工藤新一在大脑里处理这一番神操作。
阴、阴阳人?
一上午课上下来,几节课老师都把惊讶的目光在工藤新一身上滴溜溜地转一圈,然后满足地喟叹。工藤新一被盯得发毛,只好用手微微遮住脸,或是假装在认真看课本,实际在内心疯狂叹气:
快斗,你到底给老师们留下了什么印象!为什么你只是保持了上课清醒就得到了这么多惊讶的目光!
不过,梦是现实的投射,工藤新一想起自己早年也没少干偷偷旷课溜出去办案的事,甚至为此还差点点着了化学实验室。或许,是自己潜意识里对这种行为还有些许歉疚吧。他在内心强行解释道。
等到中午吃饭时间,工藤新一才发现自己没有带便当。但他确实觉得肚子饿了。
梦里应该不会感到饿,也不用进食的呀。
但是肚子里那种饥肠辘辘的感觉不像是幻想出来的。他只好拿个一次性餐盒去食堂打点饭,然后带着食盒来到青子对面坐下。
女孩本来正吃得专心,抬起眼瞟了他的餐盒,忽然愣住了,直勾勾地盯着他的餐盒看,然后抬头愣怔地看着他。
他一瞬间有点坐立不安,“又怎么了?”
“快斗,”青子颤抖地问,米饭都没咽下去,“你是在餐盒里打了鱼吗?”
他迅速低头,看见餐盒里两条淋着汤汁的细长的小黄鱼。
“是。”
青子颤巍巍地吸了一口气,有点艰难地把米饭咽下去,然后轻微喘了口气,“青子真不敢相信…笨蛋快斗竟然打了两条鱼在碗里。”
快斗不喜欢吃鱼?他有点哭笑不得。这样全日本有一般的餐厅他都该打差评了。
那边,青子好像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眼神依旧涣散:
“我真不敢相信,…害怕鱼的快斗午饭竟然要了两条鱼。”
等等。他的三观再一次被刷新了,看着盒子里两条美味诱人的鱼。这家伙竟然害怕鱼?
好家伙,这下,全日本一半的国土,这人都无缘涉足了。
鱼已经在盒里了,工藤新一只好一边打着哈哈搪塞敷衍,一边把两条鱼吃掉。结果,这件事似乎严重撼动了青子的三观,她一整天都朝工藤新一这里瞟,然后一边摇头一边喃喃“难以置信”。
工藤新一觉得坐如针毡。再这么下去,他迟早要被众人一轮番目光和言语的逼问扎成筛子。
这倒霉的一天,他在心里哀嚎,这倒霉的长梦,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放学后,黄昏时分,夕阳橙金色的光芒柔软地倾洒在路边的灌木上。工藤新一和青子一起回家。走到青子家门口的时候,对方邀请他去家里吃饭。
“不必了。”省的节外生枝。
“嗯?快斗今天连便当都没带,家里不可能准备的有晚饭吧?”青子说,“难道千影阿姨回来了?”
千影阿姨?
“千影阿姨在国外,不可能一下子回来的吧。所以快斗还是别想了,到我家吃饭吧。”
女孩拉住他的袖子,显得有些兴奋,三步两步跨上台阶,“而且啊,今天中午发现快斗不怕鱼了,青子专门打电话让我爸爸给你今天晚上做了鱼哦。我爸做鱼手艺一绝,快斗还没有尝过呢。”她高兴地按门铃,冲门里喊,“爸爸,我和快斗回来了哦——”
工藤新一往门牌处瞟了一眼,上面写着“中森 宅”。
等等,中森——?
门应声而开,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一条滑稽的粉色围裙,手里举着一只锅铲,中气十足地叉着腰站在门口。
“哟,快斗君!”
“中森警——”
工藤新一刹住车,眼皮也不眨地迅速改口:
“——叔叔。”
天知道,他可从来没喊过毛利小五郎“叔叔”。
中森警部,便宜你了。
快斗不吃鱼好像是什么悠久的传统,根深蒂固地种植在中森父女俩脑海里,中森警官的激动和怀疑不比中森青子少,他桌上摆着一条很小的鱼,是清蒸的,工藤新一夹起一筷子的时候,几乎能看见那个中年男从底下向上观察他反应的小心翼翼的目光。饭吃到一半,那条鱼就基本剩了个骨架,中森警部溜进厨房,等再出来的时候,一条淋着油光发亮的酱汁的大鱼就被摆上了桌,基本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还有一碟新鲜的三文鱼切片。
绝了。工藤新一咬着筷子,努力不要让面部表情太难看。中森警官,算你狠。
餐桌上的气氛非常融洽,看来,与自己和毛利大叔那种诡异的相处模式不同,快斗和中森相处得亲密得多,比起邻居更像亲人。工藤新一也从一开始的拘谨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整个晚饭基本上没有尴尬,也没有露怯。
但他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重。如果这真的是一场过于逼真的梦,那用潜意识根本解释不通,因为他绝对不会在潜意识里希望和毛利大叔保持这么一种关系,他也没有见过中森警部这样的状态。他见过最多的,就是这个可怜的警官咬牙切齿、抓耳挠腮的样子。
当然,工藤新一记得自己上一次见到中森警部的样子。
那个男人看上去好像一下子变得苍老,好像在和怪盗基德对决的二十多年里,他的青春热血一直在燃烧,而等到两年前,所有的一切都那么忽然间停止之后,他自己,还有他周边的一切,才想起了他的年龄,然后把在和那个怪盗纠缠的时间里忘记的岁月流逝全部在一夜之间还给了他,告诉他,他已经不再年轻了。
“我只能帮你帮到这里,侦探小子。”工藤新一记得中森银山疲惫地对他说,“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但我觉得,我已经帮得足够多了。我可以说,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力量,我这老骨头可以说问心无愧了——你觉得呢。”
而他站在那里,好像全身埋在水泥里,没有说话。
中森警官叹了口气,“我追捕了那家伙二十多年…二十多年,你明白吗?我认识我太太,结婚,有了我女儿,然后生活…这期间我一直在追捕他,他中间消失了八年,八年后,我又在追捕他…我的半生都付出在这上面了。我抓捕他的时候,好像一直都是那个二十多岁第一次抓他的青年,不管我是三十、四十还是更多,我只要去抓捕他,我就是二十多岁的那个样子。”
“结果,忽然之间,就一个晚上,他死了。”中森警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就这么死了,然后我半生的追逐,一下子就没有了意义。”
“那一个晚上之后,我知道他是为了摧毁一颗宝石,我知道一个黑暗组织被挖出来然后毁掉了。他拿他的生命干了件好事——
可是关于他本人,我还一无所知。
我觉得这对他,很不公平。”
“二十多年我都不知道他的动机,他在和什么作斗争,我唯一一次最了解他的时候,竟然是他死的时候。”中森警官很累地轻轻摇了摇头,“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中森警部拿一块厚实的黑布包住录像带——那是他们付出巨大代价得来的。他把录像带交到工藤新一手里,就像是交给他千钧重的宝物。
“怪盗基德因为牵扯到了一下黑暗组织,必然不能公之于众——这点你最清楚,工藤新一,”中森警官说,“所以两年过去,关于怪盗基德的真相非但没有慢慢显现,反而越埋越深,几乎要被人忘记了。”
“我已经没有机会了,但是你还可以。”
“我很高兴看见你…仍然在坚持。我很高兴你还在探寻关于他的真相。我很高兴看到你…”中森警官深沉地看了他一眼,“…还在记住他。”
工藤新一记得自己当时俯下身子,坚定地看着中森警官地眼睛。
“请你相信我,”他轻声说,“我会一步步探寻他的真相。”
“…我会一直…记得他。”
黑色的夜空,几颗银星挂在天上,弯刀一样的月亮藏在灰色的云后面。
工藤新一道别中森父女,走到邻门前。门牌上写着:黑羽 宅。
他歪头看了一阵,才发现,一整天都要过去,他竟然现在才知道这个人姓什么。
黑羽。黑羽快斗。
姓氏有点耳熟。但一下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工藤新一走进房间。再次打量了一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屋子,然后坐到桌子前,拿起一只黑色签字笔。
如果是个长梦,那这个长梦已经快要过去了。
虽然鸡飞狗跳,但是还挺有意思,而且让他心情平和地想起很多人,很多事。想起那个人。还有和他的一切事。
工藤新一饶有兴趣地拔开笔盖,从桌上抽出一个本子,翻到空白的一页,想了想,写到:
你是谁?
然后他抬起笔尖,停了一下,在下面写:
黑羽快斗。 你好。
他又停住,然后心情很好地又写了一句:
你好吗?
他坐在那里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字体,然后又在心里笑话自己莫名其妙,一个梦,何必这么认真。
结果闹钟响了,再睁开眼睛,鸡飞狗跳的一天并没有结束。他回到家里了,咖啡机坏了,柠檬派没了,一张莫名其妙的纸条出现了,青梅站在门口说他疯了。他好说歹说才没被送进医院看脑子,现在正和毛利兰一起站在学校自己的柜子面前,尴尬地看着挤满了柜子的情书。
“…总的来说就是这样,”毛利兰叹了口气,“你昨天性情大变,给全校每个女生都送了玫瑰花,说了很多…嗯…听起来很像是撩人的话…”她红着脸有点生气地捏紧拳头,“…反正相当聒噪。全校女生都觉得你对她有意思,这么多情书,是新一你自己活该。”
“不过幸好你没去骚扰园子,不然京极绝对守在学校门口把你打残。”
工藤新一后脊发凉。
“那个,兰,我没干别的了吧。”他弱弱地问,有点怕听到回答。
毛利兰深吸一口气,然后又无可奈何地泄下气来。
“也没干别的过分的事了。只不过,你昨天好像很喜欢吃甜的,去便利店买了好多甜食回来。而且…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吃鱼啊,新一。”
甜食。鱼。
梦里的一切闪回在脑海。像钟一样在耳边敲响,钟声如水的波纹一圈圈蕴散。
放学后不顾毛利兰在身后喊他,工藤新一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家里跑。他来不及换鞋,踉踉跄跄地冲到冰箱前迅速打开冰箱门,气喘吁吁地抓起那张纸条。纸条上的字迹依然清晰,那行字依然嚣张跋扈。捏在手里冰凉冰凉。
工藤新一呆呆地看着那些话,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从未见过的景象——那个乱发男孩,带着笑容,拿起笔,写下这行字。他跌坐在椅子上。
“不是梦…”
不是梦。
靠啊,他,工藤新一,和黑羽快斗——
——交换灵魂了。
04
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无论多么不可思议,一定就是真相。
说得好,说得太对了。
不管灵魂互换这种事听起来有多么不可思议,这就是确确实实发生的事。工藤新一和远在江古田的一个和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男生黑羽快斗交换了灵魂。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少则两三天,多则一两周,两个人一觉醒来,就发现和对方交换了身体。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几秒,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然后努力面不改色地去替对方过好一天的生活。
第一次交换身体的时候,两个人都以为是做梦。等到第二次的时候,黑羽快斗给他留了纸条,和当初弄坏咖啡机还毫无愧色相比,这回,他语气明显客气了许多。之后两人便约法三章,规定了许多交换身体后不可以做的事,并且要求,在交换的这一天最后,把这一天干的事情 都列在纸上,方便换回来的人知道前一天发生了什么。纸上本来只需要写这些的,本来是这样的,然而——
“黑羽快斗/工藤新一,你这个混蛋!!!”
工藤新一咬牙切齿地飞速在纸条上写着,钢笔溢出来的墨水都溅到了鼻尖上,<拜托你行行好,能不能不要再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变魔术了,我根本不会变魔术!!>
下一次交换身体,那家伙的纸条留在桌子上,一字一句毫无歉疚,还振振有词:
<知道了知道了,麻烦死了,那我也拜托你行行好,不要拿我的身体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像个木头,也不要对青子那么客气,她现在怀疑我有病。>
工藤新一笑了一声,正在认真考虑下次交换身体要不要稍微努力显得活泼一点,目光就瞟到那家伙在上端列着的,昨天在工藤新一身体里干的事:
<1.在全班同学面前变了我昨天晚上新学的魔术,大家都惊呆了。…>
“……”
工藤新一一把团了纸条,捏在手里,咬牙切齿地怒吼道:
“——黑羽快斗,你这个混蛋!!!”
<什么叫在全班同学面前变魔术啊,还 `大家都惊呆了?’你好像还很得意啊混蛋,在全班面前和全校面前变魔术有一毛钱的区别吗?——我,工藤新一,根本,不会,变!魔!术!不准再变了!!>
<喂喂,你为什么把魔术社的活动翘掉了啊?工藤新一,即使你太笨了不会变,也得去参加!翘得太多的话,我可是会被踢出社的!>
<那我怎么办?当众出丑吗?另外,你们班里的小泉红子同学和你是什么关系?我本来不打算问的,但是不好意思,这好几次了,她尽和我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
<…你别管红子,她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观。另外,你不要和白马探走得那么近,下次再让我看见纸条上写着:^和白马探一起讨论案子^,你就等着全校闻名吧。>
<这就是你不讲武德了,黑羽快斗,我是侦探,侦探和侦探一起探寻真相,是我的本能。而且,我觉得白马的推理能力确实一流,性格也谦逊有礼,你为什么看不惯他?>
<因为他看不惯我,老是给我找茬。说起来,其实在我眼里你俩都是一路货色,都是老给我找茬的侦探。不过你比他好一点。>
<哈,我比他好在哪?>
<你好就好在你长得和我一样。>
<去你的,黑羽快斗。你变相自夸。>
<工藤新一,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赶紧给我澄清——我!不喜欢 !吃 !鱼!——我已经是第五次以拉肚子为借口逃离青子家晚饭的全鱼宴了!你真的指望我一直靠便利店的食物熬过晚饭吗?>
<可是我确实不反感鱼啊。ps:你这家伙好像不是不喜欢吃鱼,而是怕鱼吧?>
<你管我是不喜欢还是害怕呢。反正你装也得给我装出不喜欢吃鱼的样子。不要再让青子误以为我能吃鱼了!!>
<装?说得轻巧,黑羽快斗,那种东西能装出来吗?>
<谁管你。你不是有名的侦探嘛,装个这还不是小菜。>
<虽然我是侦探和我会不会装不爱吃鱼之间没有任何逻辑关系,但是,看在你今天没有当着全班的面变魔术的份上,我就勉强答应你吧。
——等等,刚刚兰来找我,告诉我你给她变玫瑰花了。你等着吃一辈子全鱼宴吧,黑羽快斗。>
<工藤新一,你昨天去踢足球了是不是?是不是?为什么今天我一去,足球社强烈邀请我去踢比赛?!还说我是国家队的水平…我花了多大力气才推掉你知道吗!>
<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正好路过球场,足球飞过来,我就帮他们来了一脚,结果正中球门。这没办法,谁让我的足球水平一流。>
结果,几天后,在黑羽快斗留下的纸条上,工藤新一看到了对方有气无力的回复:
<这我早有领教。>
嗯?工藤新一挑起眉毛。却看见下面继续草草地写了:
<但是我帮你婉拒了。我不想踢足球。我看见足球飞过来只想躲。不过呢,我倒是帮你争取到了踢球的权利。你要是想踢,还可以随时去踢。但是正式入社…就免了吧。>
“哈哈,”工藤新一干巴巴地笑了笑,思考了一阵,有点不好意思地冲着空气小声道,“嗯…那多谢了。”
从那天起,工藤新一每次变成黑羽快斗,生活都填了一大乐趣——在江古田的大操场上踢球。和往常等小兰放学一样,在等中森青子的时候,他借来一个球,两手揣在兜里,兴趣盎然地颠球玩,自娱自乐,不亦乐乎,甚至连中森青子已经收拾好东西了都没发觉。工藤新一足球技巧了得,用力一踢,将球在头上顶了一下,再用膝盖接住,然后让球滚到脚上,迅速灵活地运球,最后满意地停球踩住,以这番华丽的动作结束了他忙里偷闲的颠球娱乐。抬起头看背好包的中森青子,女孩已经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了。
“怎,怎么了?”他有点心虚地问。
“没什么,只是…”青子有点恍惚地摇摇头,“只是感觉快斗像变了一个人,之前不知道快斗这么喜欢踢球——踢的还这么好。之前快斗等青子,明明都是一直…一直在变魔术玩的。”
“哈哈。”他干巴巴地应了两声。
我哪会变啊。
果不其然,这番宛如“变了个人”的操作很快就收到了黑羽快斗在纸条上的吐槽。
<以前你把所有我变魔术的动作改成呆若木鸡就算了,还能拿“今天身体不舒服”搪塞过去,工藤新一,现在你把我所有变魔术的动作都改成花式踢足球,你打算怎么向旁人解释这种“黑羽快斗的ooc”行为?啊?得了羊癫疯吗?>
<黑羽快斗,我再说一遍,我不会变魔术,你不要强人所难。另外,今天我看见你给我留的纸条,为什么你还能厚着脸皮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小兰面前变魔术啊?我说“不要当众变魔术”,那就是指即使只有一个认识我工藤新一的人在,你也要管住手,明白吗?>
<不会变魔术很骄傲吗?那你学啊老哥。>
什么?工藤新一看到这句话气得眼皮都跳了两下,却见对方好像还兴致很高的样子,写了一大堆。
<——对,你学啊,我觉得这个主意太棒了。你想想,你学变魔术,这样的话,你变成黑羽快斗的时候也能替我变魔术,我呢,我当工藤新一的时候变魔术,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岂不美哉?>
<美你个头啊?!>
工藤新一气呼呼地写下,想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慢吞吞地落笔:
<那…那你也得听我的,在我身体里的时候,少吃点甜食,不要去骚扰我们学校的女生,下课多看点福尔摩斯探案集,然后等小兰的时候要颠球而不是变魔术。>
搁下笔,工藤新一把脑袋靠在椅背上 ,长舒一口气,然后转身打开电脑,犹豫了一下,在搜索框里输入:
魔术初学者教程
太羞耻了。他把脑袋埋在手臂间。堂堂大侦探竟然去学魔术。要是让服部平次知道了,非得把他脑壳子撬开,看看里面有什么异物不可。
一通教程看下来,工藤新一有点头疼地按了按额角。那些魔术视频,开局先表演,然后夸张地喊一句“小朋友们,想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吗”,接着开始一步步解析。但问题在于,在工藤新一眼里,那些开局的表演简直漏洞百出,他只看表演就能知道手法是什么,完全没有好奇感。可是实操和揭露又是两回事,一秒钟能看破手法,真正练的时候,又觉得好像长了双假手,也只能认命地继续照着那些视频学,不管它们看起来是多么低端。
电脑上的视频里,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带着滑稽的眼镜,手里拿着一块红绒布。
“天哪,硬币消失不见了,怎么会这样?”
“因为你早就在转动手帕示意没有东西的时候,把硬币藏到手心里了。”工藤新一打了个哈欠,泄气地把脑袋枕在胳膊上,有点绝望地喃喃道,“无聊,太无聊了,真的。”
蓦地,他想起在黑羽快斗房间里看见的那副巨大的照片。巨大的舞台,庄严的红色幕布,笔挺的西装,飞舞的鸽子,沉静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
他想起自己在纸条上问过黑羽快斗关于这张照片的事。其实他已经猜了七七八八。关于黑羽快斗的魔术师父亲,他也完全可以去旁敲侧击地问青子。但是工藤新一还是在纸条上亲自问了黑羽快斗。落笔写这些问题的时候,他的每一笔画都是认真的,他的每一个措辞都是真诚的,因为工藤新一在心里觉得,如果要去了解黑羽快斗的私事 ,最好是让快斗自己愿意,亲自告诉他,而不是自己背着快斗,擅自冒犯他。
当时黑羽快斗并没有回避他的问题, 甚至没有表现出任何难过的情绪。那人的笔触依旧灵动活泼,一如他向来跳脱活泛的思维:
<照片上的人是我父亲,黑羽盗一。他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术师!也是我唯一超越不了的魔术师。>
新一看到纸条,没有像往日那样提笔吐槽。他对这个答案的回复只有短短数语:
<嗯,我也相信,你很厉害。>
想起这些,工藤新一轻轻叹了口气,又努力打起精神,托着下巴看魔术视频。
之后又两次灵魂互换,变回来。工藤新一一睁眼第一反应就去看放在床上的纸条。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一如那人平时风格,啰啰嗦嗦讲自己昨天拿着工藤新一的身体都干了点什么,在纸条末尾,才看似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
<顺便,听别人说了,魔术变得不错,名侦探 。>
他愣愣地拿着纸条看了很久。然后才慢慢地写下:
<听说,你帮目暮警官破了一个案子,虽然没有我往日的速度,但是不错了。>
他停了一下,写到:
<多谢你。>
然后轻轻地笑了。
但是,那样恬静的对话,在他们的日常里,少得可怜。工藤新一发现,纵然冷静如自己,面对黑羽快斗那嚣张的态度——哪怕只是笔迹——都能迅速变成一只火药桶。
<黑羽快斗!不要拿蛋糕塞满我的冰箱!吃这么多甜食,你不怕坏牙吗?>
<真不知道那乌龙茶还有咖啡有什么好喝的,苦死人了,真的是人吃的食物吗?工藤新一,你不会指望我早上就吃这个吧?>
<目暮警官叫你去办案子的时候,麻烦你淡定点行吗?我办案子的时候一向冷静,黑羽快斗,麻烦你伪装也伪装像一点!>
<正常人谁每天见那么多尸体啊!看见这么惨的死状我能淡定吗?!我能帮你把这案子破了就行了,你还挑三拣四。>
<?黑羽快斗,为什么兰今天非得拉我去唱歌,而且我唱到一半她就打断我,还很失望的样子?你昨天是不是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啊…我上次就是替你唱了两句…>
<唱歌的事不要再追究了。估计是我想的有点多。>
<…ps:上上次你说兰小姐嫌弃你唱歌的事,我知道了。工藤新一,你唱歌居然跑、调!就你那调跑的,比你自个儿跑得还快!你居然没点自知之明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羽快斗,你这家伙,我音乐理论很强,只是实操不行。你下次唱歌的时候不要音太准就行了。不然我下次就告诉青子说我爱鱼爱得不得了。>
<行行行,算你狠,工藤新一。>
<?为什么没有去看京极真的比赛?听兰说你一听要去看京极的比赛脸都白了?是不是甜食吃多了不舒服?>
<…那我也是喝你的咖啡喝得不舒服。是我自己,是我本能对力气很大的空手道冠军有排斥反应。说实话,你那位兰小姐也让我觉得挺可怕。>
他歪着头看了一会,要不是变回来后铃木园子给他的脸色难看得吓人,他真要哈哈大笑。一打开冰箱,前几天的速溶咖啡又少了几袋。
<喂喂,黑羽快斗,你什么时候赔我的咖啡机啊?>
戏谑一般在纸条上写了这些话放在床头,等着下次互换身体的时候那人看,他仿佛已经听见那个人的声音,敷衍着说哪天哪天,再吐槽两句工藤新一真是小气鬼。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淹没了空间,工藤新一想了想,撑着伞走出门,去便利店买了几块他在黑羽快斗家冰箱里常见到的巧克力蛋糕,放到了冰箱显眼的位置。
也有意外。有一次工藤新一变回自己,发现自己浑身没劲,头上有些发凉,一摸,发现额头上沁着冷汗。喉咙里干得发疼。身上沉重,热得淌汗,才发现自己身上像叠罗汉一样堆着一层又一层的棉被——黑羽快斗好像把自己的被子柜搬空了。
他慢慢起来,把被子一点点挪开,床头放了一杯水,他端起来,玻璃杯下压着两张黑羽快斗给他留的纸条。上面草草写了两句昨天干了点什么,然后笔锋一转,很焦急地好像是质问他:
<我今天好好上着课,突然觉得心口疼得要命,还是一堆人架着我去医务室的。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遗传病?我还在你房间里发现了止疼药。你应该知道自己身体的毛病吧?>
床头还放着一块毛巾。看起来是黑羽快斗害怕第二天新一变回来后不舒服,在上床睡觉前给他准备好的。他拿起来擦了擦脖子上的汗。虽然还有点没力气,但是精神状态不错,看起来是已经好了。他坐到座位上,给黑羽快斗留字条:
<…没大事,谢谢你。我忘记告诉你了,要定期吃药,我放在书桌左边第二个抽屉里。如果吃完了可以去找灰原哀要。>
他停了一下,有些迟疑地写到:
<不是什么大毛病。是两年前生了一场病,过了这么长时间,只是间或几个月有点后遗症罢了。>
笔尖停顿一下,工藤新一把“生了一场病”划掉,无意识地把笔在手里转了个圈,然后匆匆写到:
<是两年前的那个案子…>
就说案子就可以。他有点烦躁地向后靠在椅背上。其实是两年前他消灭组织拿到解药,解药带给他的副作用。但是由于黑暗组织实在复杂,直到现在,这次事件对外也是半真半假,隐而不发,只是说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帮助破获重大案件,然后对他大肆褒奖,实际上警方在私下厘清黑暗组织盘根错节的犯罪网络,纠察余党。对于他曾经是江户川柯南的事情也被隐瞒,连小兰也不知道。刚变回去的那几周,有时候他吃药被小兰发现,就拿生病搪塞过去。
除了灰原等人,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些事情的实情。
但是他不想用生病来回复黑羽快斗。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从心里不愿意像隐瞒小兰等人一样隐瞒他。
下一次交换灵魂再变回去以后,睁开眼的工藤新一坐起来,就像这么长时间培养的习惯一样,下意识地去看向床头,期望看到那张熟悉的纸条,上面写着熟悉的字体。
床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他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事实。
黑羽快斗,这次,没留纸条?
不可能。他边穿衣服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地翻找。哪里都没有。这时候他听见敲门声。
小兰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和工藤新一发现咖啡机坏了的那天,她来找他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早啊,兰。”
“新一,你昨天去哪了,为什么没来上学?”
“…什么?”
小兰好像并不是在开玩笑。
“你昨天没有来上学啊,打你电话你也不接,你去干吗了?”
“我去…去…”他心不在焉地回复,感到口干舌燥。
天哪,我哪里知道“我”去干吗了。
那天的纸条他写得带了些怒意。
<诶诶,黑羽快斗,你昨天干吗逃课?那可是我的身体诶。为什么不留纸条?>
几天后,那家伙留了纸条回复。
<听说东京新甜品店开张了,我去逛了一整天。>
看到纸条,工藤新一气到炸毛。
“黑羽快斗,你这个混——蛋——!!!”
*(“工藤新一”翘课当天)
电话铃响了。灰原哀接起。
“喂。”
“小哀,是我啊。”
“博士,”灰原哀皱了皱眉,“你不是去旅游了吗,打电话做什么。而且还是——”她拿起话筒,看了看小小的显示屏,“——公共电话。”
“哈哈哈,”博士一如既往地尴尬地笑笑,“这刚出去,我很不放心留小哀一个人在家里啊。”
“你和我在家我才不放心呢。你到底有什么事?丢证件了么?”
“没有没有,只是问问小哀的情况啦,旅游也没什么意思,我都想回去了。”
“哦,那没事我挂了。”
“别别别别…”对方赶紧阻止,灰原哀挑了挑眉毛,那头接着说,“我真就是想问问你…还有新一的情况。新一他最近来过吧?”
“工藤吗,他来过。”
“哦,我听说他最近好像有点魂不守舍的,上次就见他不对劲了——我摆出一盘鱼,他的脸都绿了…”
“他吗,最近面目表情是生动了点儿。”灰原坐在沙发上边翻书边说,“而且他最近一直在研究魔术。”
对面沉默了几秒,再出声,声音已经有点异样,“…是吗。”
“对啊。”灰原说,“突然就开始看魔术视频了,看他现在也能变个七七八八了。”
“…小哀啊,你说,新一他这么反常,还学魔术,是不是和两年前的事有关啊。”
灰原翻书页的手停住了。然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这还用说吗,博士。”
电话的空气好像变得紧张了点。
“…我也只是不太明白而已。”过了一会儿,灰原才听见电话那边轻轻咳嗽了一声,“这两年,黑衣组织的事情我知道,但是,新一和怪盗基德之间的恩怨——他可没有告诉过我。”
灰原似乎思考了一阵,然后叹了口气。
“罢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博士你确实知道得不多,但是工藤那家伙最近这么反常,多一个人知道,也算是对他…多一点照应吧。”
她把书本放下。思绪漂移到两年前。明明有晴天的日子,却只记得不停在坠落的雨、无尽的灰暗和入骨的凉意。
“两年前我们消灭组织,工藤吃了解药后,昏睡了整整两周,醒来了又卧病半年。可偏偏就在这两周,那位小偷先生——出了那样的事情。”
“就在那两周的某一个晚上,怪盗基德最后一次行动现场发生了激烈的枪战,警方赶到时,宝石被毁,埋伏在那里枪杀了怪盗基德的,是一个预谋已久的黑暗组织。这个组织在这次基德的行动中似乎誓要与他拼个鱼死网破——一整个组织地精锐和核心几乎都在这次行动中浮出水面,也因此,几乎全部被一网打尽。
组织落网,但是怪盗基德不知所踪。后续案件被迅速封闭消息,只有一点,隐瞒也隐瞒不住——
怪盗基德,已经死了。
组织落网后,警方又发现,这个组织其实很早就盯上了基德,他们在找一块特殊的宝石,而基德要在他们之前找到,并且把它毁掉。
这次行动,是怪盗基德最后的行动,也是他最后的战役。他用死,换来了他的胜利。”
“…我还记得工藤醒来后,我们都很高兴,谁都忘记了告诉他关于基德的事情。——或许,我很多次都想告诉他,但是又觉得难以开口,不知道怎么开口。从而一直在回避。
总之有一天,工藤还是知道了。他从外面跑进来,刚刚恢复的身体显得更虚弱,满头是汗,像一个鼓风机一样喘着气,几乎是颤抖地问我…^是不是真的?^
我装作若无其事,但其实心底知道,有一场暴风雨要来了,我还在逃避,拖延时间一般地反问他,什么是不是真的?
他踉跄着向前走了一步,努力压抑声音里的颤抖。
`我问你怪盗基德…死了,是不是真的?'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好说,是。
得知他的宿敌再也没有机会和工藤新一堂堂正正对决,得知怪盗基德死了, 而自己竟然一直在昏迷不醒…我想,我可能永远忘不了工藤有多崩溃。”
“因为涉及到黑暗组织——啊,就和我们的案子一样——怪盗基德的这件案子,也被迅速封锁得密不透风。工藤当时身体还没恢复全,就去找目暮,找中森,找了几乎所有他能找的人,就为了能多还原一点当时的真相…关于那个小偷先生,还有他死的那天晚上的真相…”
灰原停下来喝了口水,忽然想起当时的清形,连她都觉得有点浑身发冷,那时的工藤新一,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样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干涩地说,“…是吗。”
“我觉得,我这辈子也忘不了工藤当时的样子。”灰原抬起头,看着顶灯,白花花的光照得眼睛有些发疼,“他几乎做了所有他能做,还有不能做的事。他违反规定偷偷溜进档案室,就为了找卷宗;他违规闯进审讯室,要求旁听审问犯人…连目暮警官都差点和他翻脸,警局都得绕着走,不然他迟早也要进去蹲几年大牢。那段时间,简直就是暗无天日。”
“博士,你大概还记得,家里有段时间经常出现奇怪的事,比如窗户上突然出现的奇怪的字迹…我们当时没有告诉你,实际上,我觉得那些都是警告和威胁——当然不止来自我们所面对的黑衣组织的余党,实际上,很大一部分应当来自那位怪盗所面对的组织余党,工藤对怪盗基德身份锲而不舍地追查让那些余党感觉到了威胁。我们这里收到的警告只是被牵涉到的一小部分,我想,工藤他本人收到的威胁更多。
我还记得,工藤曾经收到过一封信,是从江古田那边寄来的,上面邮寄人的名字是假名。信封里一张纸也没有,只有一把钥匙。不知道是什么钥匙,也不知道是开哪个锁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含义,但是联系之前发生的种种,我觉得,这也可能是个威胁,或是警告。”
“后来,工藤去找了中森。中森警官在怪盗基德死后,已经被调离了怪盗的专案组,负责别的案子去了。工藤找到他。那几周,工藤没有回来过。我不知道他是在江古田,还是在哪里。”
“总之,最后他回来地时候,疲惫不堪,风尘仆仆,只告诉我他拿到了这盘录像带。他不再与中森来往。因为如果再这样下去,中森警官怕是要被革职了。”
灰原深吸了一口气。
“博士,当时你在外面给他开热水,我们在房间里面。我问过他,中森警官怕被革职,所以他退出了。那你呢,你有没有考虑过继续这样做的代价?”
“他跟我说,他不打算考虑。因为无所谓。”
“他当时对我说…
^不管什么代价,我的回答都是值得。灰原。^”
她停下来,捏着听筒,静静地等着电话那头的回音。
她听见一声短促的吸鼻子的声音,然后是一声呼气,接着,那边声音发闷,很简短地说了一句:“谢谢你,小小姐。”然后迅速挂断了电话。
灰原哀拿着已经断线的听筒思考了一阵,然后把听筒搁下,用手背轻轻拂了一下眼角,抬起头吸吸鼻子 ,然后重新回归沉静,拿起书本。
这时候电话又响了。她看了一眼显示屏,挑了挑眉,接了起来。
“喂,博士。”
“小哀啊,我已经到了,过几天就回去。你一个人在家里,没出什么岔子吧?”
灰原哀捏紧了听筒,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些什么,微微勾起嘴角。
“…没什么事。”
“没事就好——”
“——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不顾听筒里骤然着急的“诶诶”声,灰原哀把电话干脆利落地扣了,盘腿坐在沙发上,书本向下摊在腿上。她若有所思地扶着下巴。
“不知道我有没有给你,你想要知道的答案呢。”她轻声自言自语。
“……小偷先生。”
_________TBC__________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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