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

人类啊/相爱罢/我们都是长行的旅客/向着同一的归宿

【双黑/太中】我两个爹的那些事(8)

非典型带球跑/私设两人有个娃在宰叛逃后出生,宰并不知情/父子重逢、破镜重圆文

不会写ABO也觉得没必要 反正…就是能生

不要纠结年龄差,小孩再幼点写不了了

能接受以上设定的,向下

前篇见合集

预警:为符合伦理,宰叛逃时间改为20岁!!!



*


一开始宣布这个决定后,我爸便偷偷在红叶阿姨和他boss之间斡旋。他那无良boss兴致勃勃地一心想要一个小太宰来代替那个跑了的,于是极力支持我爸的决定;红叶阿姨表面上不说什么狠话,总是明着暗着劝我爸三思,再迟就来不及反悔了。

当然,我爸冲动了,但也坚定了,不会反悔。于是他借着boss,巧妙地劝住了红叶阿姨,把我留了下来。

等我出来之后,我爸就开始考虑如何阻止无良boss提早安排员工的孩子。于是,这时候,伟大的红叶阿姨见生都生了,就像护崽母鸡一样——当然护的是我爸不是我——坚决反对老狐狸一样的boss安排刚出生童工。碍于红叶阿姨好大的面子,boss也没再说啥,只是对于是个男孩而不是小萝莉深感失望。


据我爸说,一开始红叶阿姨其实是很喜欢我的,因为那个时候的小婴儿白白的软软的,蓝色的眼睛像玻璃球一样亮闪闪的。红叶阿姨坚定地相信我会长得和我爸一模一样,好像那双眼睛就代表了一切。结果她万万没想到,越长到后面我越像那另一个爹。随着邻里啧啧赞叹这孩子长得可真俏,红叶阿姨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最后我终于长成了路人最喜欢而她最讨厌的样子,可喜可贺。


在红叶阿姨和无良boss的双重制衡下,在我爸不遗余力的隐瞒和周围人心照不宣的配合下,我就这么懵懵懂懂地长到现在。日子一天天过去,风平浪静,日头从东方一寸寸升起又向着西方一寸寸落下。我们早就习惯了这一切,总有些东西忘不掉,但是可以放得下。

我爸说,刚开始的时候,他是真生气,无时无刻想起来都生气,偏偏还无时无刻都能想起来。有时候批文件一走神就怒了,回过神来笔就折了,整个人烦躁得不行。但是后来,似乎自从决定了要留下我之后,他的心情就像沸腾之后关了火的水,一点点平静下来。

他满怀着一种新奇、满足又喜悦的心情看着我一点点长大,从中得到某种此前从未有过的温和的感受。周围的一切也在悄然发生变化,黑暗和残酷依旧存在,但是在任务结束后,小队成员一边擦着身上的火药残留,一边开着玩笑说“中原先生能不能哪天把小优带到公司门口,让我们偷偷见一见呀”“我们就躲在楼上,透过窗子看一眼就行”,或者憨憨地对爸爸说“给小优带声好”,外出回来的下属笨拙地带一袋子小孩爱吃的外国糖果,放在我爸桌子上……这证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改变着。

某些时候,爸爸也会穿着休闲的灰色卫衣,嚼着口香糖,牵着幼小的我的手,赶着夕阳的尾巴在外面散步,看我和隔壁家小孩蹲在地上逗蚂蚁。他坐在路肩上,周围迅速围来一群织毛衣的大妈,旁敲侧击地要给他介绍对象。他哭笑不得地表示自己已经是父亲了,大妈们失望一秒,然后就开始滔滔不绝地拉着他讨论育儿心经,什么学步车好用,什么奶粉喝得好,小孩子不爱吃饭怎么办,孩子咳嗽老不好多半是肺热……他挠着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爸爸说,他常常赴各种宴会,什么人都见过,什么讽刺的话都听过,少年时只想给他们一拳头,都是那个父亲作为搭档巧妙地给他解了围,还反噎对方一下子。后来,他也学会了如何在这些阴阳怪气、笑里藏刀面前笑得冷漠、笑得游刃有余。面对侮辱,不需要反击,不需要生气,只需要蔑视。但是,当他坐在一群大妈中间,几个才认识了5分钟的阿姨亲亲热热地拽着他的手臂就唠起来家长里短时,他却又只能结结巴巴地回话,老老实实地点头听讲。爸爸他们这样的人,面对过那样多的恶意,已经完全可以坚硬地蔑视一切;然而,这样坚强的人,反而会在忽如其来的巨大的善意面前,一下子丢盔弃甲,手足无措。

于是某一刻,我爸忽然觉得,这样的感觉,还蛮不错的。那时候,他也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心平气和地面对关于那位父亲的一切了。

昨天说到这儿,他忽然一脸好笑地看着我说,诶,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从泽川家回来,非要吃蟹肉罐头,缠着我去给你买。我带着你去,看你兴奋地从柜子上抠下来三罐。那时候我忽然想,`真是奇妙啊 和某个家伙一模一样。’于是我问你有那么好吃吗?你就说……

“我说,特别好吃 ,我一次能吃三罐。”

他一下就笑了,“对,对,你小子就是这么说的。我当时忽然就想笑——也没忍住,就笑出来了。那时候其实挺莫名其妙的,在超市里就哈哈大笑,笑得莫名高兴。你问我为什么笑,那时候啊,我心里没有一点犹豫,就那样脱口而出了,”他笑起来,朗声道,“`还真是像啊!你和那家伙!’ ”

“那一刻,能笑着说出这种话,我忽然就知道,我早就坦然了。”

“像我们这样的人,做很多事情,都是迫不得已的。我在公司啊,见过那么多人和亲人分离,和朋友分离,和爱人分离……有真情的人尚且不得不分离,更何况我们两个人,说到底,根本没有过爱情。我也隐隐知道一点关于他离开的事情。那家伙和我不一样,他在这里根本没有找到归宿。……发生了那种事,即使他不走,我也会拿刀架在这个混蛋脖子上逼他走。那个自杀狂魔,应该去找新的归宿,那他也许会寻到活下去的理由,这才应该是他的选择。”他平静地说道,“所以,没有什么,我已经过得相当满意了。只是……”他迟疑了一下,有点歉意地说,“只是对不起你,如果有双亲,大概和单亲还是不一样的。”


“…是不一样,”我坚决地看着他,“如果有双亲,我也不一定能过得比现在更幸福。我也一样,爸爸,”我迎着他诧异的目光,“……没有什么,我已经过得相当满意了。这次是真的。”

他怔怔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笑起来,使劲用食指关节敲了我一下,笑骂道:“油嘴滑舌!”

“喂喂我说的是心里话啊!”

“管你说的是啥话呢,能说出这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就是油嘴滑舌!”


我假意护着头夸张地“诶哟诶呦”,我爸虚举起拳头挥了两下,好笑地放下,又走到流理台前。我晃着双腿看着他,他明显心情大好,秀眉舒展,银勺和锅台偶尔轻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这时候,我爸忽然说:

“其实……”

我停止乱晃腿,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但他反而没了下文,一耸肩,“罢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算了,吃饭吧。”

“?喂喂,话说一半急死人啊,”我追问道,“什么啊,什么?”

“没啥。你说赢了只问我一个问题,你这都问了多少了。赶紧去洗手吃饭。”

“诶呀这么小气干吗,既然都开了头,那就告诉我呗。”我热切地走到他旁边,他扭头避开,我硬凑到他眼前,“诶诶,什么,什么事?”

“啊走开点走开点,热死了……”

“那你告诉我到底想说什么事嘛!嗯?什么呀,什么`其实’ ?”

他瞥我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其实也没啥…就是,那个录音。”


“录音?”


“对,我不是说,有一次,他说,我喝多了的时候答应做他的什么狗了么。然后他说他忘了录音了。”他看我一眼,移开目光,“其实,那天早上,我发现,我前一天晚上把我的手机放在了侧衣兜里,可能在回去的路上压到了……恰好点开了录音的快捷键。…那种滑动的按键手机。”

“……!什么,这么巧!那爸你岂不是录下了他的话吗?”

“我当时也惊了,但是上面显示的已经录了快8个小时了,录了一晚上。我当时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保存键,那个辣鸡的按键手机差点没当场报废掉。”他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可能就是觉得,像他这样的人,连那些迷宫一样的作战计划都能安排得严丝合缝,除非突然失忆才可能忘了录音……那种混蛋,怎么可能会放过一个耍我的机会。”他哼了一声,“所以,我就猜,或许他当时向我提的要求,根本不是他说的当狗狗什么那种屁话。


……可是,那个混蛋青花鱼到底说了点啥?他为什么没录音?或者,他录了,但是自己又给删掉了?”


他停了停,耸耸肩,“嘛,不过,其实也什么都没录到。”

“……没录到?”

“对,”他说,“我当时想到后,趁他不在,闲下来的时候,就随便、顺便…嗯,听了听。杂音太大,而且手机是放在衣服里的,只能听见衣料的声音还有风声,一开始能听见那家伙的笑声,偶尔能听见我自己的`嗯’ …其他的人声就听不到了。”他貌似不在意地摇摇头,“所以,那是个没什么用的东西。白卡死了我一个翻盖手机,害得我又买了个新的。”


“那个手机现在在哪呢?”


“大概你上幼儿园的有一年,大扫除的时候,连同一堆杂物扔到地下室里了吧。没什么用了,反正。”


他把切成章鱼状的红肠盛到盘子里,忽然说:

“其实,后来我也不太在意了。连误压到录音键这种事儿都能发生,那那家伙忘记录音,或者一不小心误点了删除键的事儿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后来我就觉得,大概是那家伙误点了删除键,发现之后觉得太弱智,害怕说出来我嘲笑他,所以才说忘记录音之类的蠢话吧。”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神色平淡地在灶台前漫不经心地摆盘,白雾渐渐散去了,黄昏的最后一丝余韵也在西山渐渐消散。黑夜的轻纱慢慢降临。

我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慢慢地问:

“爸…你说,你们没有爱情……是真的吗?”


我爸停住了,片刻后,他叹了口气。

“虽然很抱歉,但是,恐怕是这样。”


“任何的…都没有吗?不一定像其他情人那样彼此相爱……比如说,一方单方面对另一方的哪怕细微的感情,这样,也没有吗?”


他的手轻颤了一下,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摆盘,好像没听到一样。过了很久 他才很轻声地说:


“我也不知道。”


“我当时刚发现那段8小时的录音时,我知道它会把我的手机彻底搞成一个除了听录音什么也不能干的玩意儿,但我还是保存了,那时候我或许是为了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戳穿他的谎言,以此来笑话他;但是后来的时候……做完工作、参加完宴会,一个人呆着的安静的时候,还是会把那个录音拿出来,贴在耳朵边,皱着眉反反复复地听,听那些除了杂音什么也没有的东西……”


“那时候,我或许,其实,是在等待什么吧。我或许其实对于他到底说了什么,已经不单是想要幸灾乐祸地戳穿他,不单是好奇,而是…心里有所期待。”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

“果然,我还是在期待他说的话。我希望他说了什么我想要听到的话。……果然还是个傻子,我啊。”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下头,装作很认真地在那里摆盘一样,轻声说:


“虽然我早就不在乎那家伙的事儿了,但是……


……可能,还是有点想念吧。”


*


我背着书包走在路上,清晨的冷风吹得人有一点瑟缩。书包里没有书本,因为我今天逃课了——正如我前面提到的。



昨天,吃晚饭的时候,爸爸告诉我,在得知那位父亲叛逃的晚上,他就一怒之下把那个手机丢到了角落里吃灰,再也没有听过那里面8小时的录音。直到后来我上幼儿园的某天大扫除,他在角落里发现吃灰吃饱了的这个可怜兮兮的手机,然后潇洒地把它撂进地下室某个杂物堆里继续吃灰。


我一边扒拉饭,一边问他,如果,现在可以有方法让他知道那位父亲当时到底说了什么,他会不会去试试?

他停了停,然后说,不想了。

为什么?我有点意外地问他。

他没看我,淡然地说,那时候太幼稚了,所以还抱有一些幻想。但是现在他已经不那么在乎了。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那家伙不喜欢我,哪里来那么多幻想。”

他夹起一块子裙带菜放到碗里,“我呢,已经没那么想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了。我早就已经坦然了,而且……”

他停了一下,承认道:

“而且,现在就让这个事情永远成谜,我已经坦然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强烈的想要知道或者生气的情绪。但是,如果最后真的知道了真相,老子傻傻地幻想了那么些年,最后发现,他就真的只是二逼了一下忘记录音了,他说的真的就只是做狗狗的那些话……”


“……那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


晚饭吃到一半,我爸的手机铃声罪恶地响起。他拿起来伸到桌子底下瞟了一眼,又看了看我,然后叹了口气走到厨房接电话。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告诉我,他boss叫他现在过去。我点头如捣蒜地对他表示理解,心里又把他的无良boss祖宗八代都骂了一遍。关键是,我现在知道爸爸干的还是很危险的工作,这种催促员工加班的电话就显得格外不要脸。他再三向我保证这次加班就是去办公室里坐坐,口头讨论一下,绝对不会有危险,(他又逞能地说他自己很强),我才不情不愿地放他走。


我扒在窗沿上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路口,立马爬回去,翻箱倒柜地找地下室钥匙,然后带着手电筒,跑到地下室。地下室一股子阴暗潮湿的气味,灯已经坏掉了,我叼着手电筒,使劲挪动那几个瓦楞纸板箱,四处乱刨,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在某个犄角旮旯摸到了一个老式的滑盖按键手机。我一手抓着手电筒照着它,兴奋地把上面的灰吹干净,然后心满意足地把玩了一下它坚硬厚实的金属外壳,扭身就往泽川家跑。

敲开他家门,泽川一雄站在门口,看见我,惊讶道:

“你该不会现在来找我玩吧?我还没吃完饭呢。”

我越过他探头向里面张望,“你爸妈不在吗?”

“他们去逛超市了。干吗?”

“我记得上次在你家打游戏的时候,你爸的电脑上是不是有处理音频的软件?”

“哦,*wavetone。怎么了?”

“你会用吗?”

“被逼着学了一点点。怎么了?”

“借我用用。”

我趁他一脸懵逼之际挤进他家里。泽川虽然没搞懂,但还是带我到他爸的卧室打开电脑。我把那个按键手机拿出来,他就吹了声口哨。

“哈,优,你动作挺快,就这么羡慕我的新手机吗?这么快就叫你爸给你买了一个新的?不过这种滑盖手机也太古老了吧……”

“……你想什么呢,我有手机,这是我爸的。我爸好几年前的旧手机。”

他愣了一下,拿起那个手机,按住开机键,那个老古董竟然开机了,他吹了声口哨,惊叹道,“不错嘛,质量还很好,那时候你爸就能用起这个手机了?你爸从小富到大啊。”

“你闭嘴吧,”他坐在电脑椅前,我支着胳膊站在他后面,“我需要你帮忙导出一个录音文件,然后把里面杂音除一下,能行不?”

“这个还是基础操作,能行。”他自信满满道,我看见他翻出条线来鼓捣了半天,电脑屏幕上跳出弹窗,他愣了一下,问我:

“8小时?你不会要导这个吧?”

“就是这个。”

“我去,你爸强啊,录了什么玩意儿就录了8小时,不会是跑到电影院去盗录……”

“你别bb了,到底能不能行?”

他举起一只手鸡啄米一般“行行行”,开始认认真真操作了一阵。结果,我就眼睁睁看着这个刚刚还信心满满的家伙的脸慢慢地缩成一团。沉默许久,他叹了口气,看向我:

“哥们儿,这文件太老了,而且8小时…内存太大,实在导不出来。”

“真的不行吗?”

他有点为难地说,他再试试。我看见他满头大汗地鼓捣了好一会儿,最后无奈地说:

“优,不好意思,我实在弄不出来。”

我勉强笑了笑,拍了拍他肩膀,“没事儿,哥们儿,你尽力了,真的谢谢你,真的。”

没帮到我,他好像也有点沮丧,想了一会儿,提议道:“要不,你不介意的话,你在这儿等等,我爸一会儿就回来,让他给你导,他技术比我好。”

“这……麻烦你爸,多不好意思。”

“诶呀,你跟我家里人客气啥,我们家也没少麻烦你爸。”他兴高采烈地把我按到座位上坐着,“坐这儿等,我去拿点吃的。正好你过来,要不咱俩开两局?”

“不了,我今天下午打了一下午游戏了。”

“嗯?打游戏你竟然不叫我?这么不够意思?那你和谁打的?”

“…和我爸打的。”

“……哦,差点忘了。那打扰了。”


于是我俩就坐在那里一边吃东西一边等。过了十分钟,他爸就回来了。听了我的请求,他爸答应的十分爽快。结果坐到电脑跟前,发现录音文件足足有8小时,而且还来自一部十几年前的滑盖按键手机后,他的表情也十分为难且微妙。好心的先生坐在电脑跟前戴着方框眼镜足足鼓捣了半个多小时,满头大汗,最后摘下眼镜,用格子衫的一角擦了擦。泽川见状比我还心急地凑上去:

“爸,怎么样?”

泽川先生就开始解释,一会儿信道容量一会儿自同步法的,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专业术语,总而言之就是他也爱莫能助。一时间我们三个陷入沉默,我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其实我也隐隐知道,像这种古旧手机里的大号录音文件,恐怕确实难以成功。那个古董手机能开机都是早年工匠精神的奇迹了。尽管如此,当这个可能性真的被阻断后,心里还是难免陷入失落之中。


我和泽川一雄垂头丧气地不说话,泽川先生看看我,又看看他儿子,然后说:

“我不太行,但是,我知道一家店,老板技术过硬,店里那个计算机配置也挺高。你可以去找他试试看。就是挺远的,而且以这个难度来看,估计也不便宜。”

听闻,我猛地抬头,“真的吗!麻烦您,能告诉我在哪吗?”

他点点头,在手机上给我看地图,又描述了半天,我才大致知道了那地方,确实远得可以。点头表示了解并且谢过泽川先生后,我转向我的好兄弟:

“我明天早上就要去那里。拜托,帮我请个假。”

他惊讶地看着我,“明早就去?你要不上课了?”

“不上了。明早上我就去找找看。”我收拾起那个古董手机,“麻烦你了,哥们儿。谢谢叔叔,”我朝他鞠一躬,“啊,对,能麻烦您替我保密吗?不要告诉我爸我来您家这件事,也不要告诉他我明天要请假的事。”

“优,你打算自己一个人去那地方?”

“对,”看见父子俩脸上如出一辙的惊讶表情,我赶紧说,“换乘几趟电车就行了,不打紧的。”

“喂喂,优,这个录音里究竟录了什么呀?8小时,还这么久远,而且你竟然这么在意……”泽川一雄忍不住问我。

我低头想了片刻,抬起头来看着他。

“……是因为我爸爸。虽然,我爸爸说,他不在意了。可是,我想,这依旧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不,”我停了一下,说:

“——这是对我两个父亲来说……都很重要的事。”


走出泽川家门口的时候,泽川一家都站在玄关处送我,泽川父子俩祝我好运。我穿上鞋,向他们告别。正准备走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扭回头叮嘱道:

“泽川先生,如果您最近看到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男人……直接跑,拜托了。”

“????”


泽川家列祖列宗在上,我发誓,我真心觉得,泽川一家都是好人,我当初,也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


*


回归正题。总之,这就是我为什么现在背着书包,清晨一人走在路上的原因。

那地方确实偏僻而且遥远,我晚上趴在床上看着横滨的电车线路图,用油彩笔勾勾画画,最终确定出了一条方案。但是我这个月的零花钱恐怕付不起明天要花的费用,这时我想起来,我卧室里有一只小猪扑满。据说那是我满月的时候,我爸公司里的一个年轻的女孩子送的,公司里每个人都往里面投了一枚当年发行的硬币,讨个好彩头。拿起来摇刷啦刷啦响,听起来很喜庆。于是我把那个猪放进书包里。

第二天一早,我爸早去上班了。我背着书包,转头就朝学校方向相反的电车站跑。现在还是清晨,空气里阴暗潮湿,在太阳出来之前,天空可能一直都会是这样的冷灰色,好像有沙尘在盘旋。我倒了两三趟电车,越靠近泽川先生给的那个店址,电车就越古旧,乘电车的人也越少。在最后一趟电车上,我刚撕开随身带的面包,下一秒这个电车就开始抽了风一样上下颠簸还一个劲儿叫唤,手里的面包差点飞走,就差没让我把早饭吐出来了。最后我才支着发软的腿下了车,一脚水一脚泥的向那个店走去。

老板穿了件汗衫和拖鞋,嘴里叼根烟,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我站在门口结结巴巴地说明来意,讲述了工程的困难度和复杂性。语毕,他眯着眼睛打量我,也不说话,我被他审视得头皮发麻,赶紧解释:

“你不要这么看我,我有钱的,”我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拿出我的扑满高高举给他看,“你看!”

他的表情一瞬间好像看见煞笔,叼着烟一动不动,最后才一手拿过我的扑满来掂了掂,里面的硬币哗啦哗啦响。

他抬起眼皮看我,“你多大了?”

“…十、十二。”

“是泽川先生介绍过来的?你说你们是邻居?”

“啊,对,对。”

“泽川家离这儿可够远的,你一个人过来的?”

“是。”

他又低头看手上那个扑满掂了两下,哼笑一声,“…全是硬币,也够我在街边自动售卖机买好几盒万宝路了,”他朝店里一甩头,“进去吧,把你说的那个手机拿出来。”

我赶紧谢谢他,然后走进店里。

老板坐在一台计算机前面,周围挨挨挤挤地堆了很多黑色的大部头,加上店面又小又昏暗,莫名感觉他很像被电影里的赛博朋克星人包围了一样。他叼着烟拿着那个古董手机鼓捣了好久,然后翘着二郎腿一抖一抖,眼睛盯着电脑屏幕。

半个多小时过去,他还是在那里抖腿,什么都不干。我站在旁边腿都软了,也不敢说,也不敢问。实在忍不了他一股子尼古丁味儿,正忍不住要开口问,他就从底下的柜子里掏出一个破皮耳机戴在头上,问我:

“你要处理到什么效果?”

我赶紧说:“麻烦您,把噪音去一下,我想清楚地听到人声。”

“8小时都处理会有点困难。这块屏幕上显示的声波,前面的波形变化比较明显,后面连着六个小时波形都很平稳而且几乎没怎么变过……”

“啊,那应该已经是在晚上睡觉了。那段就不用修了——您别这么看我,不是故意要录晚上睡觉的…是误触、误触……”

他又狐疑地瞟我一眼,然后给我指示了一个大体位置,我们达成统一后,他就熟稔地操作鼠标,我站在旁边,屏幕上花花绿绿一片,我也看不清楚,却依然紧张地盯着屏幕,只能听见自己急促沉重的呼吸和分外清晰的心跳。店内闷热好像要下暴雨一样,混合着尼古丁和潮湿的气息,搅拌着鼠标的声音,包裹着人的五感。我感觉自己手心都紧张地出汗,往衣角上抹了一把,过了一会儿又都是汗。

我只能在心里祈祷成功,这是我最后的希望。如果失败,其实……其实,其实也不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天不会塌地不会裂,甚至不会受到批评和惩罚,威力似乎还比不过一张不及格的卷子。但是,我也分外清晰地知道,如果失败了,放弃了,我会时时刻刻地想起,时时刻刻地希冀,又时时刻刻地遗憾。


过了不知道多久 ,老板捏着一边耳机,皱着眉头盯着屏幕,好像在听效果。他忽然眉头一展,迅速地按下了暂停键,卸下耳机:

“有人声了,音质还可以。你听听看行不行,不行我再改。”

我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 ,急不可耐地用颤抖的手接过耳机扣在头上。老板看着我,说:

“准备好了我就按开始了。”

“麻、麻、麻烦您。已经好了。开始吧。”

“好什么好 ,你这孩子猴急,耳机戴歪了,往这边……诶这才正了。”

“不好意思。麻烦您……可、可以开始了。”

“……你怎么这么着急,你手在抖呢,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对不起,拜托了,我真的已经等太久了,太想知道了。拜托了,开始吧。”

他狐疑地看我一眼,然后扭了一下座位,最后问:

“开始咯?”


我咽了口唾沫,盯着屏幕。

“嗯。”


他按了一下。耳机仿佛一下子被捅开一般,出现滋滋的声音,还有喧闹声、摩擦声,充斥了我的耳膜,一下子将人带离了此情此景,仿佛在声音里回到十几年前录音的那个时空。那一刻耳机里依旧各种声音混在一起,既喧闹又虚浮,一瞬间似乎听到一些熟悉的清晰的东西,但要去捕捉时,却又混入喧嚣。我按紧了耳机,想要听到更多,正在这时,忽然听到一个清晰的声音,好听的声线,却又熟悉得让人愣神:


【“啊好啦好啦,我会把小蛞蝓带回去的……啊呀,重死啦,中也!”】


*


我愣了一下,更加按紧了耳机。杂音依旧存在,但那些熟悉的声音仿佛穿越时空朝我走来。


【“啊啊啊重死了你这黑漆漆的小矮人,明明才那么一点点,怎么会重成这样啊喂!”

“……哈?嗝……你这可恶的混蛋!笑、笑话谁呢可恶!老子还在生长期——生长期啊!!!”

“切,中也天天喝牛奶,一年多了,还不是一点点点点——都没长。认命吧,中也可能一辈子就是小矮人了。”

“哈你说什么?混蛋,信不信老子——嗝——砸死你啊!!”

“哦,求之不得。但是如果是中也帮助我死成功了的话,我也是不会感谢中也的。——中也最好想清楚哦,如果中也把我砸死在这里,就没人把喝成烂泥一样的蛞蝓扛回去了,中也你就躺在地上给夜间来往的路人当免费的帽子架吧。”

“才、才——不需要你这家伙送呢!我、我自己有车——喂,混蛋青花鱼,你把老子扛到哪儿了?老子的机车呢?”

“中也知足吧,这可是红叶大姐专门给你搞的接送汽车,黏糊糊的小蛞蝓连路都走不动,还是乖乖躺在后座这里醒醒酒吧白痴。”

“!什么,那老子的机车呢?老子可是骑机车到宴会的,那它岂不是现在还在那儿门口吗,——不行——我要去——唔!”

“啊呀!中也乖乖躺下!真是的,你要去干吗啊,森先生最后会安排你的部下把车送回来的。现在小蛞蝓别乱动,给我乖乖躺下,把被酒精堵死了的大脑静置一下。”】


我愣愣的听着。那活泼又欠揍的调侃,来自那个男人,而那个晕乎乎的声音,来自我的爸爸。

那是我的两个父亲,十几年前,两个正值少年的搭档。


那个真名叫太宰治的男人冷静地吩咐了一句开车,耳机里传来一阵汽车发动的声音,然后下一秒,他冷静的声线就荡然无存,开始和我爸爸两个人斗嘴。两个少年你一句我一句地互怼,我爸的情绪显然要更激烈一些,太宰先生的语气似乎比起生气更像是愉快。随着时间推移,喝多了的我爸开始口齿不清,说话声音忽大忽小,甚至迷糊好久才骂骂咧咧地答非所问,于是两个人吵架,逐渐变成太宰治单方面调侃逗弄我爸。


随后一声拉手刹的声音,汽车停下了。太宰治似乎很吃力地在扶我爸,一边扶一边继续抱怨“小矮子太重了,枕得我腿都麻了”。有一些细碎的脚步声,还有一个陌生成年的男声殷勤地说了一句“我来帮您”。

然而就在下一秒,太宰治的声音骤然变冷了:

【“你别碰他。”】

空气里停滞了一秒,太宰治声音清冷地说:

【“我自己的狗,我自己来扶。”】


下一秒,他的声音又变成那样拖腔拿调的抱怨,好像刚刚声音里那种压迫的寒意不过是幻觉。耳机里再次是一堆杂音,一会儿安静一会儿又嘈杂。过了一会儿,听见了钥匙的声音,两个人好像到家了。


【“啊,累死了,中也乖乖坐到那里不要动。我去倒杯水。”

脚步声渐渐远去,空气里安静了几秒,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又渐渐清晰。

“……喂,你不是倒水了吗,”我爸粗声粗气地问,“……水呢?”

“啊,喝掉了。”

“喝了?敢情你这混蛋不是给我倒水吗?”

“当然不是,狗狗太能乱吠了,路上喝狗狗吵架吵得我嗓子都干了,当然要喝一口润润嗓啦。”

“你这混蛋!谁是狗啊!……算了,不用你,我自己可以——”

我听见太宰治轻笑了几声,然后碰的一声轻响,好像把什么东西搁在桌子上。

“中也喝成那样,单靠白开水怎么能行啊,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他笑语盈盈里带着点不满,“喏,浓酸奶,保护保护胃黏膜,狗狗可不要大晚上吐了。”

我爸“切”了一声。接着我听见撕开包装的声音还有“咕咚咕咚”喝酸奶的声音。太宰治笑了一声,好像又走远了。卫生间里传来水龙头打开后刷刷的流水声。然而近处的喝酸奶的声音消失后,就一直陷入一片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远远地听见太宰治的声音:

“喂,中也……中也?”他笑了一声,然后脚步声由远及近,“什么啊,还握着酸奶就能睡着?”他的声音更近了些,“喂,中也,不要趴在桌子上睡觉啊,狗狗这么睡一晚上可能脊柱都会弯呢,大早上起来截瘫了可不太好呢。喂,醒醒,起来。”

“唔……不、不要。”

“喂,中也喝糊涂了吗?快起来啊,我可搬不动你了。”

“嗯……”

“中也?哈,小蛞蝓傻了吗?”

“嗯……”


沉默片刻,我听见太宰治笑了一声,懒洋洋地大声说:


“啊,中也也太不长记性了吧!前几次喝成这样被我耍了,气得懊悔得很呢!结果转头又喝成这样了……该说因为小蛞蝓的脑容量真的不大吗?啊,是不是,中也?”

“嗯…”

“啊呀呀啊呀呀,”我听见那个家伙欠揍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这可是难得一遇的好机会呀,又可以让小蛞蝓许下相当不错的承诺了呢!让我想想…嗯…上次让中也同意了保管伙食,上上次让中也同意戴上我给狗狗买的漂亮的新项圈……这次该干点什么好呢?……哦!”他恍然大悟地一拍手,“这次,中也就以后都保管了洗碗事宜吧,怎么样?”


“唔……”


“啊,同意了。真不错。录音键已经打开了哦,中也,不能反悔了哦。”


“嗯…”】


他录音了。我心头一跳。他当时录了。


应该……应该就是这里了。


我按紧了耳机,恨不得把它和我的耳朵融成一体。


【“啊,很好,中也说的,接下来都不准反悔。”那人笑道,声音忽然近了,似乎他一屁股坐在了我爸旁边,含笑看着我爸躺在臂弯里的睡颜,“那……那这个呢?——中也以后…以后吵架的时候,反驳次数限五次……不,三次,怎么样?”

“嗯…”

“这都答应了呀……啊,那狗狗以后就不能朝我狂吠了哦!想想真是有趣啊,那样的场景,简直就是价值百亿的名画呀!………”


他一开始很高兴的样子,然而慢慢地,语气里笑意却渐渐淡了下去。一时间,耳机里除了我爸闷闷的呼吸什么也没有。沉默似乎也有声音,在耳机里沉重缓慢地压过。


这时候,我听见太宰治的声音,音量小了些,声音也不似刚刚那般得意得欠揍。似乎带点小心翼翼地口气:

“中也,你真喝蒙了吗?…小矮子?”

“……嗯……”

“中也?——那……那中也当我的狗吧,好不好?”】


我听见他有点急切的声音,带着些试探。我心里忽地有什么东西沉下去了。


【“中也?那你当我一辈子的狗狗吧?怎么样?中原中也当太宰治的狗,怎么样?”


“…嗯…”


空气停了一刻。然后太宰治好像自言自语说:


“真的喝蒙了呀。”


空气里除了沉默什么也没有。过了好一会儿,我听见太宰治轻声唤:

“中也?……中原中也?”

“嗯。”

“中原中也?……你承包了以后的洗碗任务哦。”

“嗯。”

“……你以后吵架不可以回嘴哦。”

“嗯。”

“……你…你刚刚说要当我的狗哦……”

“嗯。”

“中也……中也?”他停了一下,“……中也。”


沉默了很久,我只能听见呼吸声,那一刻我甚至以为人声就这样结束了。正犹豫要不要摘下耳机的时候,我突然听见太宰治很小声、很小声地说:


【“…那,中也一辈子当我的搭档,……好不好?”】


我停住了。

耳机里传来我父亲和之前如出一辙的声音:


【“嗯。”】


*


我愣住了,几乎说不出话来。耳机里,太宰治的呼吸也急促起来。我听见他又小声地说:


【“那,中也……中也……”

他之后的声音更小了,似乎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好像生怕碰碎了什么东西一样。

“中也……——愿意,跟我一直在一起吧。”


“……嗯………”


“——中也,想跟我一直在一起吗?”


“……嗯。”



又沉默片刻,我听见他继续小声说:



“……我喜欢中也,行吗?”




“……嗯。”】


*


世界忽然,如此寂静。


*


“……我喜欢中也,行吗。”

“嗯。”

“……我喜欢中也。”

“嗯。”

“……中也也喜欢我,……行吗?”

“嗯。”

“……中也也喜欢我。”

“嗯。”

“中也喜欢我。”

“…嗯……”

“中原中也喜欢太宰治。”

“嗯。”

“中也喜欢我。喜欢太宰治。我们要当一辈子的搭档。”

“嗯。”

“中原中也喜欢太宰治。太宰治喜欢中原中也。”

“嗯……”


………



几乎是一遍遍地说着,一遍遍地要着那个肯定的回答。纵容它什么都代表不了。他自己也知道,什么也代表不了。

白天,会让人裹着那些激烈和挑逗的语句,深深地躲藏在仓皇之中。只有在这漫长的黑夜里,在一个没有人记得、也没有人听到的地方,才敢小心翼翼地拿出什么东西来。即便如此,却也害怕打碎。

如果害怕,他就拒绝。可是这颗真实悸动的心,也深深地害怕着拒绝……

正因为夜晚没有人听到,没有人在乎,所以才敢说出口。


纵使这世界如梦似真。


——纵使手中,空无一物。


*


过了很久,又仿佛没过多久,因酒鼾陷入沉睡的人,再也不回答身边的人的话。他又试探地小声说了两句,可回应的只有沉默,和平稳而一无所知的呼吸。


于是他也沉默了。然后平静地、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过一般,说:


“晚安,中也。”


之后,再也没有了。


我卸下耳机。心脏怦怦直跳。


没有了。

但是,足够了。


*


“喂,怎么样,要是满意,就这样了,”老板瞟着我,翘着二郎腿点燃一根烟,半侧身看向屏幕,“要是再降噪的话,可能音质就会受损。所以不是我偷懒,差不多点就好。”

我拿着耳机看着他,感觉指节发痛,心脏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我张了张嘴,忽然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于是闭上嘴,机械地点点头。


“那就这样了。”老板扭回头看着鼠标,“昂,这事儿确实够麻烦,花了这么长时间。但是呢,看你年纪还小,也是泽川先生介绍过来的——”他看了看桌子上憨态可掬的扑满,大手拍了它脑袋两下,“——人也傻得可以。我就不细计较了,就拿这个猪抵债吧……”


我机械地点头,只朦朦胧胧听到他说那个扑满可以。松了一口气后,我恍恍惚惚,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得走。

我得去找津岛修治。或者说,太宰治。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浑身的细胞都开始驱动,我不顾那个老板还在说话,冲他猛鞠一躬:

“谢谢您!”

然后,在他懵逼的注视下,我转身就跑。


“诶诶诶,小孩儿——你的手机——你的猪!!!”


我一阵猛跑,泥水溅起到裤腿和脚腕上,狂风吹起刘海,拍打着额头。我的心怦怦直跳,像初生的鸟儿首次用翅膀触碰在天空。


太宰治喜欢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喜欢太宰治。


我的两个父亲,他们彼此相爱。


——————TBC——————————————

我才发现,原来老福特可以调字体大小吗!

心情很好一下子跟到了字数,结果心情不好又一口气发出来了……

谁能想到,怎么又写了一章。

照这样下去,十五章怕是都完不了。

(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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